八十二当然是要写霸图，摊手。

八十二 八方风雨止今宵（四）

林敬言把笔放下，他有些疲累的捏了捏眉心，脸上带着笑，眼里又有些说不出的神色。
张新杰正忙着将之前记录下来的纸按顺序理好，秦牧云在一旁帮他一起收拾，瞅见墨没干的还会小心吹一吹，吹的差不多了才递过去。
韩文清则是讨论一结束就站起身来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背后跟着宋奇英，又递给林敬言一块腰牌，一串钥匙。
那腰牌色做纯黑，正面一条骊龙盘踞，骊龙当中以大篆阴刻霸图二字，两字皆是暗红，翻过来则只在正中刻了林敬言三字，上手的官名和下手的落款都还空着。
这腰牌上方一个挂钩，下方坠着的结子却是个平安如意结。
林敬言又看了韩文清一眼，另一边整理着材料的张新杰自然知道他这是在看什么，就淡淡：“大帅的主意。都是刀头舔血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不来了。杀生太多也不指望神佛保佑，挂个平安如意结吧。”
韩文清沉默了一下，林敬言就笑着接了过来，又将钥匙也拿过来。
听面前这人把这些钥匙都是哪儿的说了，又听宋奇英说已经帮他布置好了屋子，曾经的呼啸掌门人垂下眼睛道了声谢，他有些无法诉诸于口的感叹，最后却也都只化成了一句话。
“原来你霸图……是真想组建那么支千人队啊。”
韩文清笑着说是，又侧过头去跟宋奇英轻声说了句什么，那少年就走到另一边扯着秦牧云一起出去，而韩文清并没多跟林敬言讲那千人队背后的事情。
只是那位呼啸的前掌门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这是情绪不稳失言了，笑了下，他索性把话摊开来说：“我当时只当老韩你想维护我……不管怎样，都是多谢。”
那位拳皇摆了摆手没说什么，另一边的副掌门则继续淡定拆台：“掌门跟叶师叔之前感慨过很多次——”说到这里的时候瞅见韩文清看过来的眼神，于是剩下半句话就都吞回了肚里，但是这样也足够林敬言听明白他话里意思。
一时间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边韩文清的台都被拆成这样了，他干脆破罐破摔。
“我只是没想过呼啸会如此快就撕破了脸——不过这样也好，这支队伍你亲手选人亲手组建，将来必然是更加如臂使指。”这么说着，又伸手撩起门帘儿来。宋奇英正和秦牧云走到门口，后面又跟着另外几人，每人手里都是一个食盒，最后面一个人则是安文逸。
张新杰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宋奇英就过来将几张桌子细细擦了干净，再打开食盒，他跟秦牧云一起开始布菜。
凉菜是辣根木耳、炝藕片、小葱豆腐、凉拌鸡毛菜，热菜则是九转大肠，爆炒鸡丁，糖醋鲤鱼，八珍豆腐，龙凤双腿，芙蓉干贝，神仙鸭子，奶汤蒲菜八个，最后又端出来一碗乌鱼蛋汤。
这几样菜上来之后宋奇英又端出来茄汁肉饼、炸荷包、红枣粘窝窝、博山豆腐箱几样可以当主食吃的，最后却是厚厚一叠子煎饼和一把小葱，又有一碗甜面酱。
之后是四盘饺子，一盘鲅鱼葱的，一盘青瓜虾仁腊肉的，一盘尖椒鲜肉，一盘素三鲜，把调了蒜泥和香油的醋碟也放好，宋奇英这才退下去。
而安文逸走上来，他走到林敬言座旁，行了个礼之后才把自己手里食盒打开，从里面往外端出一碟盐水鸭，一碗鸡汁煮干丝来。
放好碗筷，他也退了下去。
那边韩文清和张新杰都已经入了座，秦牧云就上来倒了酒，酒是兰陵酒，在白瓷杯里琥珀色的一小盅，一人也只有这么一两酒。
又轻声解释：“外面下雪了，厨下特意安排的兰陵美酒，一人一两，不醉人，却好暖暖身子。——门下兵士们也都有的。”
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韩文清举杯祝酒：“请。”
林敬言同举杯。
只浅浅抿了一口就将杯子放回桌上，林敬言夹起干丝吃了一口，他心里又是一叹。
自从来了霸图，这些日子里他在吃上一直是跟韩文清张新杰同桌而食，住则是睡在张新杰隔壁，倒不是他不想找个地方住下，只是那两个人坚持一定要给他好好安排一下，也因此直到今天才拿到自己的房间钥匙。
而这些天里自然也见识了霸图两位掌门人的饮食，除了饭量大小，他俩跟霸图的普通兵丁吃的完全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煎饼卷大葱蘸酱，一样的贴面饼子就咸鱼蟹子酱，一样的萝卜条咸菜配咸黏粥，一样的腌苤蓝叶子下玉米面疙瘩汤。
整个霸图唯一一个开小灶的反而是他林敬言，不管哪一顿饭里，都有单独做给他的金陵伙食。
夹了筷子干贝嚼着，林敬言一脸若无其事：“今天这饭菜倒是丰盛？”
张新杰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说话，韩文清一个鲅鱼饺子刚在醋碟里蘸了蘸，听见这话就抬起头来，他很不以为意：“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了。”
他那大师侄噗的一下笑的差点呛着，又看了眼自己手边的家乡菜，他露出个笑来：“是啊，过年吃的好一点，过完年，这些东西可就不吃啦。”
说着，他把那一碟子盐水鸭和那一碗鸡汁煮干丝都轻轻一推。
他毕竟已经离开了呼啸，他毕竟已经成了霸图人，又怎么能再继续心安理得的，把这种特殊待遇享受下去。
那两个人闻言会意，但也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只是韩文清和林敬言一边吃着一边闲聊，张新杰则继续秉承他食不语的原则，他只听，不说。
而这一桌子菜看起来品种是不少，只是每一样都不算太多，又是算准了三人食量来的，所以吃饱的时候饭菜也恰好被吃了个干净，之后就见那三位三代过来撤了盘碗擦了桌子，然后秦牧云给韩文清和林敬言倒了白开水，安文逸则给张新杰送上来了药草茶。
看了眼不识好歹的另外两位，霸图副帅捧着杯子自己喝起了自己的。
又继续闲聊着，说说军事说说旧事，说来说去最后却是说到张佳乐身上，说不知道他此时怎么样了，冯长老倒是肯定不会苛待他，只是百花那边……
说到这儿，却见秦牧云突然冲进来单膝跪下，跪在地上时肩上雪花被他震落撒了一地，人却顾不上这个，只一抱拳：“大帅，刚刚白师兄例行带队哨探，他在城北百里处发现一批蛮子扎营，只是那营地灶数与人数对不上，营里帐篷马车又有些过多，白师兄派了人回来送信，他自己还在城北继续哨探，看是否有更多变化。接下来要如何处理，请大帅示下！”
韩文清眼神一凝，他站起身来：“奇英，吹号！”
应了声是，宋奇英接着就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号声嘟嘟嘟响成了一串，韩文清却站在中军帐正中间掐指而数，只是还没等他数到三十个数霸图上下所有要职人员都已经聚集在了帐中，五十个数数完，连蒋游长乐这些外门子弟也站在了帐外，纵使漫天风雪依然腰身笔直。
刚要说话外面又有人来报，说是微草门下柳非求见，她奉王杰希的意思送来紧急军情。
让宋奇英去请了那位姑娘进来，不多时就见柳非一身猎装快步而入，进来之后也顾不上拂去身上雪花，她摘下头顶兜帽行了个晚辈礼，一席话说的相当直接：“微草柳非见过韩大帅。韩帅，掌门让我来报，我家邓副掌门探得消息，蛮子大营在关城西北二百里处，城北百里处营地乃是陷阱，望韩帅切莫中计！”
这话说的后面几个外门眉头都皱了起来，韩文清倒没在意，只谢过柳非，又让她谢过王杰希与邓复升，那姑娘拉好兜帽就此离去，而韩文清开口。
“新杰，你留守，此间防线由你布置。郑乘风带你本队随新杰留守，蒋游率外门子弟前后接应，收整伤兵到后方救治。”
那几个人纷纷应是，又随着张新杰出去开始布置防线，韩文清则看向另一边，他继续点名：“王池轩、于天各率一队随我往城北，林敬言……”
看到那位的时候他略微犹豫了一下，那位老兵却咬了半天牙，最后还是越众而出，他扑通一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大帅，是卑职冒昧，只是，能否让卑职前去呼啸报个信——”
此时宋奇英已经帮他把盔甲穿了大半，韩文清便没直接答话，只是再点一人：“秦牧云。”
被点了名的那青年立刻越众而出单膝跪在了林敬言身边，接下来，他们两个都清清楚楚听到了那位霸图主帅的话语。
“你带我亲兵队随你林师伯往呼啸一趟，之后是报完信便即刻归来还是留下援手，一应事项，你皆听你师伯吩咐。你师伯现在是我霸图子弟，你带着我亲兵队，却莫堕了我霸图门风。”
林敬言说完那段话之后便一直低着头，听到韩文清这话却大惊失色的抬起头来，他声音和人一起抖：“大帅！你若是把亲兵队给了我，那你的安全——”
韩文清扬眉而笑：“说是亲兵，归根结底还不一样是霸图出身，只是这些人早就跟我四方征战人皆说是我亲兵，另外那些人跟我跟的晚——却不一样是我霸图子弟？”
系好勒甲绦子取了盔端端正正戴好，他取过枪来，帐外早有人牵过了马，等他出征。
而韩文清大踏步往外走去，背后披风猎猎，声音朗朗：“我人在霸图军中，四周皆是我霸图子弟，便是不带亲兵，那又如何？谁能伤我，谁可伤我。”

TBC

两更八千。
明天更新十有八九会断，不断也会晚，要回老家看亲戚，前前后后大概要走三四十个门子看三四十户人家，回来还不知道几点……就这样，晚安。